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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Dear My Home Town

嫘祖第一次见到缙云的时候,缙云正在尸体堆里捡死去战士身上的干粮,鼓着腮帮子咀嚼,又警觉的环顾四周,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逃跑。

三苗被沥楸打败,缙云被充做战奴,而沥楸被有熊打得溃不成军,缙云这么小的战奴也被送上战场自生自灭了,他靠着本能活下来了,只是退化成野兽。

嫘祖把他带回去,他重新学会了说话,但永不跟人亲近,只是沉默的练剑,休息时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擦剑,像一把正在磨砺的利刃,不像孩子。

一天下午,缙云从训练场回去,路过一片花海,嫘祖带着一个小孩来到他面前。

那是一个非常苍白的孩子,似乎从未见过阳光,长发,微闭双眼,比姑娘还好看的脸上描绘着血色眼睛,一身洁净丝质长袍,这么好的料子,只有巫之堂的高级祭祀能穿。

嫘祖把孩子交给缙云,像交托一块非常珍贵脆弱的玉器:“带着巫炤去林子里玩玩。他没见过巫之堂外面的世界,你要好好照顾他。”

他一直闭眼,大概是个瞎子。缙云拉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敢放开。

最开始他很沉默,连踏出去的脚都带着迟疑,就像是被关了太久的小鸟,笼子开了,也不敢出去。到了林子里巫炤才恢复孩子的天性,他摸了摸周围叶子,又摸了摸果子,蹲下去摸地上的土壤。

“你从来没出来过?”缙云问。

“我出生的时候就在幽暗之间里,老师说开了灵视之眼才能出去玩。听怀曦说,外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我就拼命学习,今年终于能出去玩了。”巫炤蹲在地上摸到一只蚂蚁,看着蚂蚁在手上爬,最后开心的把蚂蚁摁死了,他其实是能看到,比一般人还敏锐。

什么人会被从小关着,比战奴还惨,至少战奴们还能出来放风见见太阳。

缙云不爱说话,童年山林中玩乐遥远的像上辈子的事情,但是巫炤实在好奇心太重。

“那个果子不能吃,有毒的。”缙云拍掉巫炤手上鲜艳的果子。

“这朵花是虫子扮的,不能碰。”

“那个水坑很深。。。”

就算是缙云再不爱说话,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巫炤受伤,在这个漫长的黄昏,他把自己过去几年的话都说完了,奇怪的是,这个什么都不懂还到处乱摸的漂亮小孩,一点也不讨厌。

“虫子上面有刺。。。”缙云出言阻止,可巫炤的手还是被蛰了,他手足无措的看着纤细的手指变红肿胀,疼的快哭出来了,缙云用小刀把伤口挑开,吸出里面的毒液。

“真是奇怪,你吸一下就不疼了。”巫炤又发现了新奇的事情,把受伤的指头放在自己嘴边吸了一下。“可是我自己吸一下,还是很疼。是不是只有你,能让我不疼?”

缙云也没回答,嚼了嚼药草糊在巫炤的手指上。巫炤又看到新奇的东西跑过去,在灵力充沛的时候,巫炤的灵视能同时看到四面八方的事物,这也导致他方向感极差,很快就迷失在日落渐渐起雾的树林里。

“喂,你在哪?”巫炤坐在一棵树下,想叫玩伴的名字,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他用灵力看着周围的雾气慢慢涌上来,隔绝一切,就像在幽暗之间。老师说过,在完全黑暗的地方生活,才能学会用灵力观察万物。可是他不只想观察万物,也想用普通人的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可是离开幽暗之间,真正睁眼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如果肉眼看到的世界并不如想象中美好呢?他从怀里摸出骨笛,吹起来,这能让玩伴找到自己吧。

等了很久,一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他面前,身上环绕着凌厉的蓝色灵气。

巫炤深吸了一口,睁开双眼,平生第一次用肉眼看到有颜色的世界,不见天日的眼睛极为敏感,被薄雾里微弱的光线刺的流泪,在模糊的视野里,背着落日透过薄雾的光芒站着一个皮肤深棕的少年,牵住巫炤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

“缙云。”缙云眼中倒映着巫炤流着泪鲜红的眼睛。

这天巫炤满身泥的回到巫之堂,他和缙云约好了,明天黄昏下学之后,还在那片花海见面。

过后的几个月,缙云每日早早站在约定的未知等待,看着巫炤从花海深处走过来。整个秋天他们吃遍了树林里各种果子,到了冬天下起了大雪,缙云拉着穿着白色裘皮巫炤在雪中穿行,咯吱咯吱的踩在雪地里,那双好奇的鲜红眼睛是雪中唯一的颜色。缙云教巫炤堆了雪人,将两颗红色石头放在雪人眼睛的位置。最冷的寒冬实在出不去,他们就在坐在嫘祖的家里烤火,听嫘祖男人弹琴唱情歌,那男人声音温柔多情,唱着名为思慕的心情。偶尔巫炤会吹起骨笛,为那歌声伴奏。而缙云依旧寡言少语,只是眼神看起来更像孩子。

第二年春天到了,花食节里南来北往的客商带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缙云照例在花海中等着,比往常晚了一些,才看到巫炤从另一头走过来,他也跑着过去,两人在花海中间相遇。

“给你带了礼物。”

巫炤伸开白嫩的小手,里面是个亮晶晶的红色小珠子,这礼物不能吃,不能穿,也不能变得强大,实在没什么用。

“喜欢吗?”巫炤问。

“嗯。”缙云面色平静的收下了,心脏却在狂跳,这珠子像巫炤的眼睛鲜红透亮,里面还有金色的丝线,他把珠子绑在自己训练用的钝剑上,想起爸爸还爱母亲的时候,送给她的玉环,的确是没什么用,但那时妈妈好开心。

妈妈,也有人送我礼物了。

花食节过后,缙云在西陵的山上找到一只妖兽,一身鲜血的带回了妖兽的脊椎骨,磨成骨笛回赠给巫炤。

“谢谢,你。。。背上的伤疼吗?”巫炤接过笛子,灵视里看到缙云背后狰狞的伤口。

“巫之堂处理过,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你又不是死物。”巫炤走到缙云背后,轻轻摸上那伤口。缙云迟疑了一下,也终于承认:“其实,是很疼。”然后他感受到丝布轻柔碰触了背部,巫炤从后面抱住他,太陌生的感觉,让他发抖。

过后几年,缙云平日略微多了些话语,接过食物的时候会说谢谢,偶尔指点其他练剑的少年。不练剑的时候,他带着巫炤走遍西陵近郊的山林,摘野果,打各种野味烤着吃,还找到一处树洞,做两个人的秘密基地,不想出去玩的时候,他们就躲在里面,听巫炤吹笛子,讲巫之堂里流传的诸多传说半魂莲,梦魂枝,血与星辰,大海之外的巫术王国。


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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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濒死瞬间,会有个特别漫长的梦,实现临终前的愿望。花海决战中,太岁刺穿身体,巫炤第二次死去,等待第二次临终之梦。

醒来的时候,他灵力尽失,睁开眼,看到手腕上绘了巫咒的镣铐,镣铐的另一头牵在一只熟悉的手中,顺着那绘制白色花纹手臂向上看,是那张熟悉的脸,保留着前世的面容,头发尚未变白,淡棕色的身体充满活力,去魔界之前的模样。

“你醒了。”那人说。

“缙。。。”巫炤想喊出某个名字,又停住了。缙云已经消失在轮回中。

“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人很是困惑。

“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牵着你的手中的镣铐。我只记得你是个囚徒,而我是狱卒。只要我还活着,就必须看守你。”

“我不认识你。”巫炤心里说着另一句:你是我濒死的梦境。

“你是谁?”

花海一片寂静,巫炤想到这里只有自己,就像姬轩辕在赤水的梦境中,嫘祖只是个自我安慰的幻象。

“这里只有你我,不需要名字。”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狱卒问道。“我奉命看守你,没有限制只在一个地方。这片花海让我无端的心痛,我们走吧。”

“我想去巫之国。”在西陵毁灭之前,最后一个愿望。

狱卒起身,牵着巫炤前行。镣铐很重,巫炤没有灵力加持,尚不及常人,他跌跌撞撞的走在花海中。

狱卒转身扶住踉跄的巫炤。“我背你。”巫炤挣扎了几下,被摁住,最终伏在狱卒宽厚的背上,长发散落在狱卒的肩膀和脖子上。

“我好像摸过你这样的头发,又密又软,手指顺着梳下去,很舒服。”

离开花海,是一片魔域,天空中没有太阳和星辰,灰暗的大地上开满血红色的花。

“这里很眼熟。我来过吗?”

“我不知道。”巫炤摘下一朵血红色的花,这花的颜色与巫炤浑身红纹一致。缙云从魔界归来的时候,昏迷了三个月,巫炤曾窥探他的梦境,梦中的缙云还在魔界游荡,无穷无尽的杀戮,微弱的希望,战斗停歇的时候,缙云会拿起一朵血色花细细端详,战神的面具上看不出表情。

狱卒闭上双眼感知着里魔力和气味,“我好像在这里呆了很久,却没有绝望,总觉得有人在外面等我。我必须回去,否则他会很伤心。”

“那个人是谁?”

“我想不起来了,只有一个隐约的影子,是红色的。冷酷高傲,内里却燃烧着强烈的感情,就像这里的花。”

巫炤捏碎了花,花的颜色融入手心的红纹。

“走吧。”

梦中的魔界与现实中一致,两人遭遇魔物,巫炤力量完全被镣铐锁住,如常人般脆弱无力。狱卒将巫炤放在战斗区域之外,自己一手持镣铐,一手挥舞太岁,战斗的身影和缙云毫无分别。

战斗间隙,两人燃起火堆,身着战神铠甲的狱卒擦拭着太岁上怪物的血迹。而巫炤脸上也溅了血,手被镣铐锁住,无力擦拭。狱卒用手擦掉他脸上的血迹,尖锐的皮质手套划过他的面容。

“你像我在这里思念过的人。”大约是花唤起的回忆。

“我不是他。”如果这是个梦,想做什么都可以吧。“你可以把我当成他,做什么都可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巫炤慵懒的靠在火边,声音如同蜜糖包裹的毒药。

这个梦里狱卒远不像缙云那样克制冷静,他放下太岁,摘下手套,轻轻摸住巫炤的喉结,那么苍白脆弱的地方。他想摘下面具。

“穿着你的甲,我不想看你的脸。”

下一刻,巫炤的胸口的骨链被扯碎了,像是河蚌被掰开,露出白皙软滑的身体,全身包裹铠甲的狱卒将巫炤压倒在一片红色花海中,让他喘息,让他哭泣,他几乎叫出那个想起来都会胸口炙热得要裂开的名字。

在极乐的愉悦中,巫炤看到血红色的花瓣飘在灰色天空中,狱卒摘下了鬼神皆惧的面具,亲吻了他。

在生前,他们最接近的时刻,是缙云从魔界归来,身体痊愈之后,他们在屋顶上饮酒,火辣的液体流入体内,让全身躁热。漫天的星光下,缙云将一朵干枯的血红花朵放到巫炤手里,什么都没说。巫炤拿着魔界带回的花,看着失而复得的人,缓缓靠近,直到嘴唇即将碰触的距离,这是他清醒之时完全做不到的事情,而缙云躲开了。

碰触到嘴唇的一刻,巫炤才发现,一直都渴望着。

巫炤醒来的时候,身体被很重的东西压着,狱卒看起来并不特别粗壮,压在身上却格外有分量。巫炤摸到搂着自己的强壮的胳膊,摸到身后紧贴自己的皮肤,摸到那头有点刺硬的头发,闻到男人很好闻的汗味,狱卒也醒了,轻轻转过巫炤的脸,从背后亲吻他,舌尖炙热而带点血的味道。这个梦太真实,无论是味道还是触感。

“我在这里思念过的人,就是你。”狱卒从背后抱着巫炤,脸紧贴着他光滑的背。“至于你我是谁,也不重要了。”

“你说是就是吧。”跟梦境中的幻影讨论感情,太可笑了。巫炤挣脱怀抱坐起来,撩起背后的长发,裹上衣服,胸口的繁复的骨链已碎裂,露出苍白的皮肤上血色的巫之纹,和被咬过的痕迹。狱卒从后面抱住他,头埋进他的颈窝蹭了蹭,这种有点依恋的亲昵,缙云成年之后从未有过。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你是梦里幻影。上一次死时的临终之梦里,缙云在最后一战,摘下面具拥抱他,然而假的终究是假的,梦醒之时,格外残忍。再次死去的巫炤已经不会触动,只是多少希望,此刻的依恋是真的。

魔域时间过的很快,有些弱小的妖兽误入梦中的魔域,狱卒顺手就救了,或许没有什么顺手,只是觉得应该救。梦里的幻影也和缙云本人一样,让巫炤无法理解。不久狱卒降服了一只獍妖,如常人脆弱易累的巫炤坐在上面,自己牵着镣铐,一路前行,路上的大大小小的魔物,化作巫炤胸口愈发华美的骨链。每到战斗间隙,狱卒会脱下战神铠甲,将巫炤的披风垫在地上,在那披风上肆意占有自己的囚徒。在某个身体触碰时候,狱卒眼前闪过一些片段,而过去的一切,囚徒只字不提。

现世

巫炤死后,北洛从西陵花海中归来,第一眼见到云无月,无论身处何地,她都让他感觉安心。

“缙云的残魂,在巫炤死的时候离开了。”

“我看到了。”

“他去哪了?”

“在这里。”云无月手中悬浮着无数的半魂莲子。“西陵的花海中散落着这些莲子,缙云的残魂带着巫炤的魂魄去了其中一个莲子。魂魄在莲子中有实体,与生前无异,多少有些危险。要去追他们吗?”

“不必了,巫炤的魂魄已经极为虚弱,即使是缙云残魂也会看好他。”

“可那些残魂。。。”

“你介意吗?我身上少了一些缙云的部分。”

“不介意,本来就不是因为你是他,才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担心你魂魄不整。”

“那缕魂魄一直没有与我相融。我经历过轮回,想起缙云的事情,像想起一个陌生人,所有经历都如在眼前,可其中情感,无法感同身受。缙云残魂却从未忘情。面对巫炤的时,我心中半是哀伤,半是愤怒,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只想击败他,带走他,另一个人对他负有血海深仇,只想杀了他。在我杀死巫炤那一刻,他就离开我,去做自己想做但不能做的事情吧。”

“就像长柳在梦中与爱人厮守吗?”

“是。我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他在消散之前能否做到呢?百神祭所倾整个人类种族之力,用无数昆仑玉构成大阵,才能让那几缕残魂四千年不散,他现在离开了本体又没有养魂之地,过不了多久就消散了吧。”

“当年他拖着行将崩溃的身体去了乱羽山,这也的确是他才会做的事情。。。北洛,这些莲子呢?”

“留着吧,我请工匠们打一个箱子,将它们锁好,放在莲中境最高处。”

莲中世界

魔域尽头是乱羽山,昔日人魔交战之地。漫地白花,覆盖碎裂的兵刃,妖魔和人类的尸体,缙云的残影在魔群中自虐般的杀戮,直到力竭崩溃,被魔物群起吞噬。巫炤看着魔群中重复死前一幕的残影:

“你在这里结束生命。你以为我会原谅你?”

此时缙云的残影突然涌入狱卒体内,令他头疼欲裂,在地上长跪不起。巫炤抱住狱卒,感到怀中的灵魂极速消散。

狱卒醒来的时候,听到一阵温柔的乐曲,囚犯没有逃走,四周尸骸和兵刃的摆出了临时的聚魂阵。

巫炤吹响骨笛,那是缙云归来的时,那个开满鲜花的日子,满心的激动中吹奏的曲子。

“我刚刚梦到你了。”狱卒说。

“梦到什么?”

“我梦到你死了。梦里有两三个人对我很重要,只有你死的时候,会让我心痛得不想活了。”

“只是梦。”巫炤带着镣铐摸着狱卒的脸说。“醒了就好。”

狱卒顺势吻过去,囚徒只有在交欢时,才允许亲吻,这次却没有躲开,让狱卒的胸口泛起一阵暖意,或许失忆之前,每次这人纵容自己的时候,胸口都是这种熟悉的温暖,即使过去的事情记不得了,但这人带给自己的感受,痛苦还是温暖,怎么也忘不了。

温存片刻,狱卒抱住巫炤,说起自己的打算:

“你做我妻子,好不好。我的职责是看守你,跟你结婚也不影响看守你。”狱卒很认真的说着,“按照习俗,这个时候要送礼物,我。。。”狱卒想都没想将太岁塞到巫炤手中。“我只有这个,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很贵重。”

“我不用剑。”

“那我给你打了一只大魔,用它的脊椎骨给你做笛子吧,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你摘一朵花送给我就好了。”

“这里的白花不配你。这朵可以吗?”狱卒从怀里掏出一朵血红的花,来自魔之骸。

“我答应了。”巫炤接过花,放在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手上的镣铐变得轻了一些。

乱羽山上,巫炤手里拿着花,骑着獍妖,狱卒牵着镣铐的另一端杀魔开路。途中遇到一群弱小的妖怪被一只大魔杀的损失过半,这是之前在魔之骸救过的一群。

狱卒杀了大魔,将脊椎骨抽出来打磨成骨笛。幸存的几只鼠形小妖畏畏缩缩的凑到狱卒身边。

“我给你们指过方向。你们又走到危险的地方了。”

“这些地方的出口一直在变,我们就是按照您指的方向,走到这的。。。我们能不能一直跟着你,不会打扰你,我们可以帮你做饭,给你打杂,别赶我们走。”一只红毛的鼠形小妖哭求。

“我不需要。”

“我还会做笛子。您打的音孔有点不准。”

狱卒将笛子递给小妖。小妖接过笛子用心打磨:“大人,我叫原天饼,会画画和做一些小物件,原本去投奔我兄弟,谁知竟然误入了这么可怕的地方。真是吓死鼠了。”

狱卒拿回打磨好的骨笛,交到巫炤手里,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继续牵着巫炤离开了,小妖们就远远的跟在后面。

“你又去救这些无用的东西。”巫炤骑在獍妖上,轻柔触碰着骨笛。

“只是顺手。”

“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给我做骨链,背我,也是顺手吗?”

“嗯,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想做。”

“如果我杀过很多人,其中还有你立誓保护的人,也是顺手呢?你会杀了我,去保护那些人吗?”

“那要看我能不能打赢你,如果能打赢你,我就把你打晕了拖走,永远藏起来,让你不能杀人,也不被人伤害。如果不能,我就只能杀了你,过后我也不想活了。”

巫炤一时无话,吹响了骨笛,这笛子的确精致,音更准,声音也更悠扬。远处的原天饼突然连蹦带跳跑来,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手心是一枚柔润的青色石头:“大人,大人,我们在路上捡到的,送给你。”

“我不喜欢这些。”狱卒一口回绝。

“给我看看。”巫炤第一次对小妖开口,他接过石头仔细端详:“是昆仑玉。还有这种东西,记得收集起来。”

“嗯嗯,以后都拿过来给您,您的声音真好听,怎么称呼呢。”

巫炤不再开口。狱卒嘴角微微翘起,得意的炫耀:“他是我妻子。”

(大概是这种笑吧~~~)

一路前行一处的古墓,里面处处点缀莲花装饰。

古墓的中心供奉着一艘小船,里面已经空了。狱卒让小妖到安全的地方休息。

“这里我肯定来过。”

“又想起什么?”

狱卒闭上眼睛:“是一个画面,当时你躺在小船里,好像睡着了,我坐在边上,跟你说了很多话,大概是你醒的时候永远都说不出来的话。。。你能再躺进去吗?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或许我能想起来。”

“为什么非要想起来。”

“遇到你之后,胸口总会疼痛和温暖,温暖来自你,我想知道疼痛来自哪里。”

“也许不知道更好,为何要想起痛苦的事情?”

“那些事情,终归发生过。”

巫炤指尖轻轻敲击棺材上的血眼纹路。“我在里面躺的太久了,不想再进去了。”

“到时候,我会抱你出来。”

“那你把我抱进去吧。”像上一次死去那样。

巫炤被抱起来,轻柔放入棺材,带着镣铐的双手被放在胸口,手里握着那朵血色的花。

狱卒身着全甲坐在棺材边,过了许久才开口,话语里都是很细碎的东西,从那鬼神皆惧的面具下讲出来,十分诡异:头发,礼物,手指上红纹,背上鲜红的纹身,年少的春梦,魔域的红花,被辟邪之力吞噬的痛苦,生死之间挣扎的时刻浮现的面容,未实现的愿望。

“姬轩辕已经答应了,若我能生俘你,就能带你去任何地方。我想带你去海外寻找巫之国,还想带你到魔域天鹿城,你一直想去改良那里的大阵,还有崆峒山,你也说过,想去了解仙人们的法术,还有很多很多地方。。。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你也许能。。。”狱卒突然梗住,战神的面具上看不表情,他沉默了很久才继续说下去。

“我一直以为,我会死在你前面,死的时候我想枕在你腿上,听你吹笛子。没想到是我把你抱进棺材。”

“该走了,再见。”

他转身离去,又停住了,回到石棺旁,摘下面具,俯身想去亲吻了里面的巫炤。

“缙云,你想起来了。”棺中巫炤的大笑,残忍的说:“那就别玩失忆和结婚的游戏了。”失去灵力,他也一样能折磨缙云。

缙云的黑发瞬间变白,他踏入棺材,撕开巫炤的衣服,露出带着红色纹路的白皙身体,深埋其中,让这具身体颤抖,抽搐和崩溃,在巫之堂沟通生死的船中,当着墓穴中所有朝拜的西陵亡魂。

太疯狂了,超过最疯狂的梦境。巫炤想,也是快乐的。

这是两人的新婚之夜。



(文中缙云的笑,大概是这种笑吧~~~)


以身为牢 - 下


2019-01-23 14:56:36 【落霰】 意难平的炤和云仔了……

2019-01-23 15:00:22 【雪瓷】 温柔又忧伤的梦,天涯海角都在一起哪怕互相伤害也不能放弃和抛下对方。要是真的能长长久久的相依相伴就好了。梦中之境,深深眷恋。太太写的真好!

2019-01-23 15:41:19 【pink lemon】 如果这个梦不会醒该有多好…

2019-01-23 15:44:05 【漻君】 结婚了需要宾客和聘礼啊,你们看我行不行(*꒦ິ⌓꒦ີ)新婚快乐呜哎哎哎

2019-01-23 17:38:38 【不许人间日月长】 1515这种娓娓道来的感觉,太太文笔好细腻啊

2019-01-23 18:50:06 【Yumen】 这两人真的是相互折磨……新婚快乐TUT

2019-01-23 22:54:57 【岁月成殇】 纠缠不清的两个人就不要互相伤害了,放过自己(捶地大哭)

2019-01-24 01:14:19 【叫我密斯·福莱格·月】 15551啊新婚之夜为什么这么刀啊!!!后续有没有甜饼呜呜呜——

2019-01-24 01:49:16 【煉華】 巫炤坐在獍妖上縉雲牽著在底下走的畫面好美,一路打禮物給妻子也太萌

2019-01-24 04:46:04 【念青】 好喜欢那些飞天鼠啊,感觉他们出现之后莲中境一下子变得真实起来,有了家的感觉1551

2019-01-24 04:58:52 【sunshineboy Poe】 棺…棺震?

2019-01-24 05:10:05 【月下对酌】 卧槽我枯了,这想法太好吃了。他们……他们是真的!新婚是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就格外放纵的巫炤是真的!我可以精分出一支乐队,为他们奏响婚礼进行曲!

2019-01-24 07:06:25 【烧白】 我为什么要吃刀,好虐啊

2019-01-24 07:17:44 【月迷风清】 这个设定太带感了…真美啊…

2019-01-24 08:08:25 【一卷草席】 棺材地方太小了!缙云大人和巫炤大人束手束脚,最后终于滚出来干了个爽!大家也都拼命闪烁自己身上的磷火为两位大人打尻!!场面一度失控!!!来自西陵残魂的现场报道

2019-01-24 12:59:12 【盈盈一水间】 这个想法太牛逼了……!!!

2019-01-24 14:03:53 【ncNoCure】 回复【一卷草席】 (゜▼゜*)

2019-02-03 04:11:54 【汌酒】 缙云会说话就多说一点,每天都要对炤公举进行爱情宣言

#古剑奇谭3#可能剧透。

最了解巫炤的人,应该是北洛。缙云其实关心则乱,上古时代,他唯一不冷静的时刻,就是巫炤跟他反目成仇的时候。

而北洛有缙云所有记忆,又到过轮回之井,洗去了一身痛楚,才能隔着漫长的时间理解这个人,感知到这个人的痛楚。

可是理解有啥用呀,该杀还是要杀。

这种无奈感在古剑3贯穿始终。

姬轩辕不想让嫘祖死,缙云不想杀巫炤,云无月不想让缙云离开。。。不想也没办法,还发生还是要发生,只能接受了。

接受了,才能走下去,成就千秋,不接受就是巫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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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古剑奇谭3#脑洞,很久很久以后北洛身边的黄金飞天鼠终于修炼出人形,它最熟悉的人型只有两个,北洛,云无月。看样子它是公的,就选择了北洛的外形。于是一个北洛外形的美少年,见天跟自己身边人追忆自己主人“大妖怪王辟邪天鹿城国王上古战神转世北洛”有多牛逼,以及自己跟随主人建立家园拐卖人口的美好往事。。。就跟现在闲聊不离缙云的云无月一样。


而当年的云无月跟着缙云,也就像飞天鼠跟着北洛一样。


来自maxilla的《万山青》和《满江红》,这是我近期看到最好两篇同人了,从立意到文笔都能跟原著比肩,还解答原著留白的一部分故事,昆仑君和赵文澜怎样融合的,一个人怎样能做到既有七情六欲又有昆仑神性。


maxilla:

怎么说呢,算是《万山青》的一个小后续吧。

颠三倒四,我也不知道写了点啥......

就,时间有限,完成度不是很高,一个中篇的故事非要压成短篇写总之,凑合着看吧!我怎么能写14000+的废话嘤嘤嘤......


献给皮皮,以及bei老师......

这大概就是我心中昆仑君的样子,可能表达得不是太好......ummmmm大家多担待。


顺便给活在台词里的小郭点蜡。


PS设定中,由于神农的干预,小鬼王埋葬的每一具白骨,都是昆仑。

后来想想,算了,做人要善良,ummmm。


感谢大家的厚爱,已经不敢打开老福特通知了233333


放一个前续链接,以免有小伙伴看得没头没尾。

万山青



【镇魂/巍澜】满江红(一发完)


壹/01 曝骨

赵处的踏青计划进行得不甚顺利。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不顺利归根结底是他自找的。

几周前他带着林静和非得作死挖山的周副局“偶遇”了一次,假和尚人老不正经不错,本职业务水平那也是真高超,即兴表演了一个舌灿莲花,忽悠得人家恨不得当堂跪下来剃个光头叫师父。

高僧说小项山不能挖,结果自然是不挖了,改建过山桥,做好了是大工程,于地方也有益。

商章小朋友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他的手机号,半夜三更兴冲冲地给他打电话:“谢谢!周末请你们去爬山野营呀!小项山上的桃花都开啦。”

赵云澜迷迷糊糊没睡醒,开了个功放,习惯性吐槽:“七八月份开桃花?你那什么鬼地方?”

小朋友也不高兴了,哼哼了两声:“我就乐意这时候开怎么着吧?爱看不看。”

旁边不知道是压根没睡着还是本来就醒着的沈巍沉默了许久,轻声问:“谁的电话?”

小家伙听见他的声音,顿时兴奋起来,直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喊:“二爷爷好!我是小章章!”

沈巍:......咚

赵云澜:“噗哈哈哈哈哈哈——”

沉默着重新爬回床上的斩魂使脸偷偷又红了红,看上去万分想要应一声,又拉不下脸,神情严肃得仿若后土大封又要再崩一次。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赵处还在旁边煽风点火:“别啊小章章,你这多不厚道,二爷爷听着多二,我教你,这种时候,就应该叫奶奶,哈哈哈哈哈哈......”

沈巍:“......快别和孩子胡说了。”

幸好那边放飞自我的小朋友聊得太high被家长及时发现,一阵鸡飞蛋打后,泰山府君沉痛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二位,这皮猴子我特么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上天求雨下地挖坑......求带走,几天就好,让我过一个有尊严的周末行不行!行不行!”

赵云澜摸了摸下巴,干咳一声:“考虑考虑。”

他侧头去看沈巍,沈巍老神在在地附和:“嗯,考虑考虑。”

对方沉默了半晌,语调顿时哀怨起来,幽幽道:“万年之前,二位给了我生命,让我得以用这双眼睛,去感受这色彩斑斓的世界;今日,你们一个小小的决定,或者又能给予我新生。这会是命运的安排吗?还是上天又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啊......这变幻莫测的人生,啊,这多姿多彩的世间......”

卧槽这语气语调也太特么凶残了!

赵处惊得手机都掉了,那头泰山君有感情地结束诗朗诵,喜滋滋地开始自说自话:“不说话我当你们答应啦?爸爸!亲爹!人明天我就送过来,爱你们么么哒!”

两个人坐在床上,表情一致地看着摆在正中间的手机屏幕暗下去,谁也没动,难得地一同沉默了。

“讲真.......”过了好一会儿,赵云澜低声道,“我觉得这股臭不要脸的劲头,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

沈巍看了他一眼,十分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是蛮亲切的。”



于是两个人本来亲密无间的周末二人游变成了2.5人行。

身后多了个小拖油瓶,沈巍规规矩矩,连手都不肯多给牵一下,一路上忙着照顾短腿小胖子,又是喂水又是抱抱,简直心都要操碎了。

赵处郁闷得不行,又不好意思和小孩子计较,独自消灭了三筒乐事薯片,直到看见前方山坡上一片轻红、桃之夭夭,才算是拾回了点观景踏青的好心情。

“小瞧你了。”他啧啧道,“听你说开了桃花,还以为就几株呢,原来是这么一大片啊,怎么,累不?”

小家伙欲言又止,“嘿嘿”了两声:“哎呀,也不是那么累啦。”

这边一大一小负责看花发呆说闲话,那头沈巍负责铺野餐垫给三明治夹肉拿小点心出来摆好外加倒饮料切水果把人喂饱。

和谐,完美,惬意。

蓝天白云,清风绿水,光头小胖子吃饱喝足,撅着屁股翻身秒睡,不一会儿就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赵云澜喝了两口啤酒,回过头,瞧见沈巍站在几步远处的一棵桃树下,正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他一股脑爬起来,三两步走近了,一把巴住对方肩头,把下巴搁了上去:“老婆看什么呢?都不看看我。”

沈巍没说话,指了指两人脚下略远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塌陷的土坑。
赵云澜“咦”了一声:“白花花的......啥玩意儿?”

沈巍低声道:“人骨。”

赵云澜:“......哈?”

沈巍往前走了几步,跳进了浅浅的坑里,蹲下身来用手抚去黄土与尘沙,露出下头一副残缺的尸骨来。

“什么情况?”赵云澜咋舌,“凶......凶杀案啊?”

沈巍摇了摇头,一手轻轻在骨头露出的表面上抚过:“有些年头了,尸骨上没有凶历气,不是横死,可能是饿殍,哪年灾荒饿死的吧......这山挺荒凉,爬的人少,所以一直也没被人发现。”

他说着低下头来,用双手,在旁边挖了一个浅浅的坑。

赵云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蹲下来在一旁贡献出一副狗爪子,开始毫无自觉地帮倒忙:“你挖坑怎么挖这么熟练?哪儿练的?你们地府也有蓝翔?”

“这是我的习惯。”沈巍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路遇曝尸之骨,必要停下来,先埋了。”

赵云澜看着他的眼睛简直在冒星星:“我老婆就是仙女下凡、菩萨心肠——”

“我并不是心肠好......身死魂去,我摸着骨头,大多数时候,并不能探知那是属于什么人的。”沈巍抬起头来,清亮到澄澈的眼睛定定地望住了赵云澜,极轻声地道,“那个时候,我不能接近你,也不能一直看着你,你......你活过许多许多次,也死过许多许多次。我每每瞧见未及掩埋的尸骨,都会觉得......觉得害怕。”

赵云澜狗刨地般的动作停了,泥爪子试探着伸过去握住他的一只手,问:“害怕什么?”

“怕那会是你。”沈巍轻声道,“......而我就这样走过去了。”

赵云澜不说话了。

沈巍讲话的时候语气其实很平静,讲完了重新低下头,将坑挖好,把尸骨捧起、妥善安置在坑中,为之封上一层细土,又低下头来,以额头轻轻触碰着地面。

他安安静静做完这一切,并没有立刻直起身来,而是就着这样的姿势伏在地上,肩膀竟有些细微的颤抖。

赵云澜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伸出手,将他匍匐在地的身躯,从背后揽入怀中。

“媳妇儿。”他扒着那人僵直的背脊一下下安抚,嘴里却又开始胡说八道,“你这个忧患意识太重了,我有一个good idea,这回我要是死了,烧成灰去给你做个陶瓷项链挂脖子上,哪儿哪儿都带着,居家旅行必备,绝不怕......”

他话还没说完,脸便被扳正了,接着尝到了一个轻柔的、略带咸味的吻。

赵处长果断没出息了一下,什么阴云愁绪啦,伤情啦,感慨啦顷刻间散得连个水泡泡都没剩下,满脑子放着烟花,来来回回重复着一句话:卧槽媳妇儿他主动亲我啦!

他急吼吼地刚想要亲回去,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赵处长心头跳了一跳,理智上并不想管,手却下意识摸过去,按了接听键。

几乎是同时,沈巍也恢复了正常,微微喘了几息,扶着他坐正了。

下一刻,手机里传来一阵愤怒的、慷慨激昂的猫叫声:“喵喵,喵喵喵,喵——”

“神经病啊,老子听不懂。”赵云澜也暴躁了,“限你们两秒钟,特么的给我换个说人话的来!”

那头静了一静,紧接着,祝红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处。”她的声音里有种刻意维持的冷静,“小郭不见了。”


贰/02 巨细非真

楚恕之出任务暂时联系不上,郭长城失踪得又实在蹊跷,特调处里一片愁云惨淡。

“昨天是小郭值日班,他一向守规矩,只会早到晚走,不可能遛班。”祝红坐在办公桌前,脸色很不好看。

汪徵在旁边小声接着道:“......可是昨天我上班的时候,小郭不在办公室里。我觉得挺奇怪的,就问了下老李......”

祝红道:“结果老李压根就没见着人出去,我和林静回来调了内部监控一看,画面全糊,连个屁都看不见。”

“所以.......”赵云澜给孩子他爹打了电话,又花了20分钟飙车回来,头有点痛,听到这个结论彻底无语了,用手指压了压自己眉心,“人还是在我们自己家里不见的?”

祝红翻了个白眼:“那我们特调处又不是太空堡垒,还不兴有个能钻的空子咋地?”

赵云澜头都大了,一手指她:“祝红闭嘴。”一手揪林静,“扶乩问卦,随便来一个,给我看看人去哪儿了?”

林静哭丧着脸:“阿弥陀佛,天地良心,我能没问过吗?我连扔硬币这种低级方法都试过了,怎么算人都还在特调处里,你说邪不邪门?”

赵云澜一脸见了活鬼的表情,回头看沈巍。

沈巍:“人的确应该还在这里。”

赵云澜:“我特么这儿不会还有个异次元吧!”

“应该没有。”沈巍冷静地环顾四周,“我怀疑,这里可能有一个芥子空间。”

赵云澜:.......

棒棒哒,还真是个异次元,本土生产、原汁原味。

芥子纳须弥,以极微小,容极广大,一粒微尘,便可以是一个世界。

“如果真的有,不可能是一直在特调处里面的。”赵处长咬牙切齿地道,“全体都有!给我查门口监控,一帧一帧看,这几天送了什么可疑的东西进来没有!”

特调处一水儿的牛鬼蛇神,平时光看着就心绞痛,关键时刻倒是没有一个掉链子的,几台电脑一开,不过一个多小时,监控已经翻到了两个多月前,大封未定之时。

大庆以其半野生动物独有的敏锐,准确地扒拉出一个片段来。

“不对劲。”他严肃起来,也不喵喵喵了,“我们快递是多,但大部分是红红的,以小红书居多,接下来是我的零食,老楚小郭和林静买东西不会送到这里来,老李不会网购,汪徵桑赞用不着......那么这个......”

他说着定格了画面,指着屏幕:“包装上写着’新华养殖公司’的包裹,是谁买的?”

众人面面相觑两秒钟。

下一秒,汪徵和桑赞忽然一起冲到角落里,一人一边,从洗衣机架子上,捧了个塑料盒子出来。

盒子里是一只慢吞吞爬着的乌龟,乌龟的身下,赫然铺着一层细沙。

“我有一点印象,包裹送来时桑赞拆过,就是普通的养殖沙,所以直接放仓库里了。”汪徵道,“对了,还有!几个月前.....小郭在门口捡了个乌龟,就拿回来养了,前几天他问我办公室空调太冷能不能给乌龟塞点棉花,我和他说最好放沙子......有没有可能他昨天一个人在办公室的时候,去把那箱沙子给找出来了?”

所有人围过来,看着盒子里正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的小乌龟,以及小乌龟身下那一整匣密密实实、乍一看也不知道有几十万粒的沙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赵处:这特么什么神展开!


沈巍忽而道:“我有办法。”

赵云澜:“说说?”

沈巍的办法言简意赅,只有三个字:
“斩魂刀。”

斩魂刀能破开一切,自然也能于巨细之中、自千万沙砾里,破开芥子空间,寻一线生隙。



方法是有了,问题是谁去?

“我去。”祝红道,“要是棘手,再想办法通知你们。”

“我可以和红红一起去。”林静也道。

“我去吧。”沈巍道,“没有斩魂刀,你们就算能找到郭长城,打算怎么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

沈巍是惯于一句话终结话题的,讲完也不看众人,反手直接从虚空中抽出了他那把黑沉黑沉的刀。

特调处灯光明亮,将斩魂使的肤色映照出种透着阴郁的白,像是终年晒不到日光。

可日光确不是求一求就可以求得到的东西,能不能得全靠命——有的人长在日光下,天生不懂什么叫做稀缺:有的人生来注定没有,久而久之便也悟出了没有的那种活法。

他回过头来看一眼正襟危坐的赵处,也没说什么话,便要挥刀。

赵云澜看着他的动作,左脚翘起来搁在了右脚上,慢吞吞地道:“等等。”

沈巍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停了停。

赵云澜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我和你一起去。”他的脸色是阴沉的,“敢打我的人主意,老子他么当面揍死他!”


叁/03 沆瀣

巫涂是在这个世界里出生并长大的。

这个世界很奇怪,天地狭隘,没有白天,所有的光源来自空中的一轮纸月:然而现在这个纸做的月亮也摇摇欲坠,看上去很快就要歇菜了。

巫涂不知道自己活过了多少年,但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这样的,知道自己其实属于巫族,也知道这个世界里唯一的那座大山,叫做蓬莱,是一座远古的仙山。

万余年前,他和他的族群被天神抛弃,后来阴差阳错,被禁锢在这个世界里。

而现在,就连这个被创造出来的牢笼,也快要崩塌了。

巫咸大人疯了,有人起来反抗他,于是到处在打仗。

他断了一只手,暂时躲到了荒野里。
然而即使在这里,每一捧溪水也都仿佛能尝到鲜血独有的铁锈味。
他刚强忍着恶心吞下去一大口,忽然感觉后脖子一紧,被人揪着领子直接从地上提了起来。

有个人低声笑道:“呦,走了半天,怎么就遇到这么个玩意儿......沈巍,你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另一个略微低沉一些的声音道:“像是个巫族。”

先前那人若有所思:“哦,巫族。”

然后巫涂感觉自己以被拎着的这个姿势翻转了过来。

他看见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反正和巫族长得不大一样,额头是平滑的,没有多出来的那个尖角。

两个人穿得都挺奇怪,以巫族的审美来看,居然还都挺好看的,一个留着小胡子有一双一看就不太正经的大眼睛,一个肤色很白鼻子很挺,习惯性抿着薄薄的唇,鼻梁上还架了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们......什么东西?哪里……来?”
因为许久没有说话,再开口十分艰涩,已几不成句。

“呦呵,会说话啊。”小胡子朝他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一口白牙,阴测测道,“我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魔王,最喜欢吃……吃......”
他说着不怀好意,敲了敲巫涂额头上凸起来的、磨得钝钝的单个犄角:“吃这种烤得脆脆的角,哈哈哈哈......”

这语气太欠揍了,巫涂被起气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赵云澜也愣了。

“不是。”他单手拎着轻得跟只猴子似的独臂小巫族,“吓死了啊?”

沈巍:“……应该是饿晕了。”

赵云澜松了口气,这下不敢大手大脚了,将小巫族轻轻地往地上放了,四周看了看:“这地方真太特么邪门了,天低得跟快要压下来似的,光线也差。走了半个多小时,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就这么一个沙雕……还晕了,哎……”

沈巍脸略微红了红:“你别说脏话……这里是不大对劲,时间流速有点慢,总之,先找到郭长城要紧。”

赵云澜愣了愣:“时间流速有点慢是什么意思?”

“时间本身没有改变,只是在这里,我们对于时间的感知可能会变得......灵敏得多。”沈巍低声道,“换句话说,对于在外面的我们来说,郭长城可能才失踪了一个晚上,但是对这里的人来说,时间可能已经过去很久了。”

赵云澜:“好吧……”

隔了两秒钟。

“卧槽,过了很久? 那郭长城那小子不会已经吓死了吧?”


巫涂是被颠醒的。

他发现自己正被人背在背上,往远处走。面前是一条走不到尽头的大道,道路的尽头,是高耸入云的蓬莱山。
“放我……下来!”他立刻挣扎起来。

先前看到的那个小胡子调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哦,妙脆角,你醒了啊?”

妙脆角是个什么鬼!

巫涂眼睛里全是远处蓬莱山上方如血般的阴云,一挣脱到地上,立刻就一瘸一拐地,朝那个方向走。

小胡子一把揽住了他肩膀:“哎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我们得跟你打听个人......”

巫涂回过头,发红的眼睛漠然地盯住两个人。

“巫咸大人已经动手了,蓬莱在......上升,这里马上就要完了。”他声音嘶哑地道,“找人?别找了,反正很快......都要死了。”

鼻梁上架着奇怪东西的那个闻言,豁然抬起头来。

“蓬......莱?”


小巫族的语言能力其实并不弱,讲了几句之后,表达终于渐渐流畅。

巫族在这个空间里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空间开始有了崩裂的迹象。

“一开始,是干旱和洪水,然后,一切都不再依照规律进行了。大巫咸说,那是因为我们当初对蚩尤的头颅不敬,犯下了罪孽,如今到了该偿还的时候。”
“我们已经预备好在这里等死了,谁知道几年之前,有一天,这里掉进来......一个人。”

“大巫咸高兴坏了,说这个人身上有大功德,如能善加利用,便能抵消我们的罪孽。先圣的制约一旦消失,我们或许就可以从这个囚牢里出去了。”

“可等那个人身上的功德被吸取完、巫族禁足的制约完全消失后......大巫咸疯了。”

“他说,我们在这里待了太久,谁知道出去之后,外面会变作什么样子?如果出去之后,发现天下还是没有巫族的容身之处呢?”

“他说,还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在蓬莱山上,设一个阵法,以这上古留下的仙山作为凭借,做一个......做一个交换。”

赵云澜的语气难得也严肃了起来:“什么交换?”

“里和外的交换。”巫涂打了个寒颤,似乎也觉得这种做法实在是太疯狂了,“他要将外面所有的人......拉进来,让我们能够......出去。这样,出去之后,外面的世界,就只有我们......只有我们巫族了。”

“赞同他的人,会被带走。反对他的人,会被留在这里,随着这个世界的崩塌而彻底消亡。”

这都是什么神经病啊!

赵云澜没忍住又爆了句粗口。


小巫涂没有听懂他的脏话。
或许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两个人说的是什么,只是又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朝远处走。

赵云澜在他身后喊道:“喂,那个......妙脆角。”

巫涂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漠然地看着这个男人。

“既然你也说,这里已经彻底完了,为什么不顺从你们的大巫咸,跟着他一起出去,而是非要留在这里等死呢?”

是啊,为什么呢?

巫涂垂下头,望着自己齐根断掉的手臂,过了很久,才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那样是不对的。”

年轻的巫族长得并不好看,脸颊两旁深深地凹陷下去,身形瘦小,衣上满是陈旧的血污。

他给出的理由也同他的人一样,简单、直接,不掺入任何杂质。

因为那是不对的。
所以我绝不会去做。

过了一会儿,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头顶上,轻轻抚了抚他少得可怜的头发。

巫涂抬起头。

面前吊儿郎当的小胡子,仿佛变作了另外一个人。
他没有再笑,站直身子垂下眼睛认真看一人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耳旁似有清风拂过。

巫涂觉得脸上不由自主地一热。

“别哭。”接着,他听见对方叹息般地道,“我们一道去看看蓬莱山吧。”



赵云澜从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曾经问过巫涂:“你们这些反对者,有计划吗?具体是怎么实施的?”

“大巫咸的阵法,会将蓬莱山一点点托高,等蓬莱山顶触到天穹,那么大阵就成了。”巫涂轻声道,“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想办法阻止那个阵成型。”

沈巍闻言,低头看了下小巫族的手臂,插了一句:“如何阻止?”

巫涂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道:“用手。”


等走到了山脚下,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个“用手”的意思。

一条几乎已干涸的大江,从远处盘曲而至,而在它尽头的蓬莱山,也已经完全不是当初的模样。
它干秃而可怖,底部山石崩塌,隐隐离地已超过半米。

但它并没有再继续上升。

因为成千上万的......人。

无数羸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能倒下的巫族,正一步一步地,往蓬莱山上爬去。

而山脚处,看得出略微强壮一点的巫族们,则多用一个奇怪的姿势盘膝坐在地上,一手深深地插入山石里,一手牢牢地扎根在身下的土地之中。

赵云澜眼睁睁地看着好几个巫族的手臂青筋暴起、显出根根血丝,最后整条手臂爆裂开来,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但没有一个人停下。

山底巨大的光阵迸发出蔚蓝色的光芒,便在这短短的一刻里,似乎又向上升了那么一点。

鲜血浸透到土地里,仍有数不清的巫族,以一种殉道般的姿态,向山上爬去,似乎想以自己微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体重,使这场似乎已无法避免的悲剧,到来得更晚一些。

巫涂最后朝两个奇怪的男人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也朝那座已经面目全非的大山走去。

然而他只走出两步,便被人拉了回来。

赵云澜低声道:“等一等。”

巫涂红着眼睛,道:“还有什么好等的?”

赵云澜低头看着他,叹息道:“你们是不会成功的。这世上能压住一座大山的,只有一样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巫涂被他语气中的笃定与淡然震慑住了,没有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呆呆地顺着他的意思问:“是.......是什么?”

赵云澜望着不远处,嘴角微微勾起,露了一个极浅的笑容出来。

“是另一座山。”


围坐在山脚下、正牙呲俱裂的巫族们,此刻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原因无他:
原来蓬莱山那千钧重的压力,忽然间轻了许多。

一个人出现在山峰下,抬起一只脚,轻轻地,踩在了山石上。

四周安静下来,只余了猎猎风声。


肆/04 一念动

这个人出现得十分突然。

他一步一步地往山上走,渐渐地、形容衣着,也开始一点点改变。

鼻梁上架着的东西不见了,靛蓝色的短衫变作一件黑色的曳地长袍,长发不经挽束,垂落到赤裸的足边。

他走得并不快,一路上山,偶尔伸手,扶一把身边已不能自己站立的巫族。

但蓬莱山却在不住地颤抖——好似这个人每走一步,它都要承受什么极其可怕的力量。

等他走到山顶,那种颤抖却忽然停止了。

一阵光芒从山底下的阵法中迸发出来,霎时间,山脚下的巫族,又感受到了两种力量的角力。

蓬莱的力量,似乎不满被压制,又加强了。

穿着黑袍的人皱了皱眉,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朝足下山石之上,微微压了一压,口中低声叱道:

“下去。”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却又清晰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蓬莱山发出一声嗡鸣声。
几乎是同时,往下猛地一沉。


山脚下,巫涂的眼睛已经直了。

“你说的那座山。”过了很久,他才犹豫着道,“就是他吗?”

“这么说不太确切,或许应当说……”赵云澜轻声道,“他是肩负过群山的人。”

巫涂瞪大了眼睛:“人也可以背负起山来吗?可山比人要重得多,他是怎么背起来的呢?”

赵云澜笑道:“是啊,是怎么背起来的呢?”

“你的朋友虽然厉害,但我还是很担心。”巫涂仍有些惴惴不安,“大巫咸已经活了一万多岁,他.....他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神通。”

“没关系,一万年……”赵云澜抬起头,看着站在山顶上的那个人,“对有些人来说,大概也不算特别长久吧。”

巫涂随着他抬起头来。

山顶上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低下头来望过他们一眼。


蓬莱山再度发出耀眼的光辉。

沈巍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忽然闭起了眼睛。

就在他闭起双眼的那一刻,原本布满众人头顶的、不祥的红云,忽而消无声息地四散了。

接着,就在他的身后、低矮逼仄的天穹之上,极缓慢地,现出了第一座大山的影子。

那影子隐隐约约,表面似有水流波动,却又真真切切,是山峦起伏的样子。

天空中传来一声沉重的低吟声。

“吽——”

沈巍脸色更苍白了一些,却没有睁开眼。
紧接着,又出现了第二座、第三座.......

所有人都已经停下了动作,保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

蓬莱的阵法开始疯狂地颤动,光芒愈来愈甚,似乎也在做最后的挣扎。

但是没有用。

因为天空之中,正显现出越来越多大山的影子。

在朦胧的迷雾中,它们的样子也正逐渐清晰,有的巍峨、有的险峻、有的满山苍翠、有的仍有鸟鸣溪涧......

它们逐一出现,伴随着那低沉的、龙吟般的声响,似乎在微微震动、互相应和。


巫涂已彻底迷惘了。

“山......是在说话吗?”

“不。”他身边的人轻声道,“它们是在朝拜。”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顶上的沈巍终于睁开了眼睛。

低矮却无垠的天穹底下,无数座高山的幻影交叠在一起。

然后在下一刻,化作万亿道流光,落在他那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的肩头上。

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被压得往下微微一沉,但很快又挺直了背脊。


巫涂离得远,看不清山上那人的脸色,只看到他的动作,略有些忧心地道:“大山的重量,是跑到他背脊上去了吗?”

赵云澜低声道:“是的。”

巫涂轻声道:“我好像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赵云澜道:“这是无法避免的。”

巫涂道:“可是......可是他还站着。”

赵云澜没有再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看。”

巫涂想问一句“看什么”?

但话还未问出口,他已经彻底怔住了。


山顶上的黑袍人垂下肩头,双掌张开。

众山的回应仍未断绝,无数雄浑、苍老的声音交叠在一起,所有人的耳膜都在发颤。
轰然的回响声中,那黑袍人神色不动,轻声又说了一句:

“下去。”

那一双手掌再次按实的时候,整座蓬莱山,忽然发出了长而悠远的哀鸣。
它重重地跌下来,将原本底下正在发出微弱荧光的法阵,瞬间碾做了了漫天齑粉。


天地静谧了一瞬。


赵云澜的声音此刻方才响起。

“洪荒时代,天地规则都是实质。既说过肩负群山,那重量便是实际存在着的。”

“若他被压垮了,那群山便也垮了。”

“可他站着的时候,便是所有山川的脊梁。”

似乎是为了应和他说的话,那已化作流光的群山,忽而再度齐齐发出了沉重而苍老的低吟声。


“故一念起时,万山来朝。”


伍/05 点,灯

巫涂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个梦。

蓬莱山上与山下的巫族,也正与他做着同一个美梦。

而这美梦却是如此的跌宕起伏。


一阵静谧之中,忽然有人惊呼道:“看……看天......!”

蓬莱山下法阵已毁,然而却阻止不了这个世界的崩灭。

越来越接近众人的天空,赫然已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巫涂茫然了片刻,终于露出了颓然的神色,低声道:“你们......你们走吧。”

赵云澜道:“去哪里?”

“法阵已经毁了,大巫咸的计划不能实现,外面的世界不会受到妨害。”巫涂道,“这次大巫咸是肯定不会带我们走了。这里马上就要彻底完了......你们应该回到你们来的地方去。”

“哦。”赵云澜笑了笑,“你说得有道理。”

巫涂愣了愣,回过了头来看他。

他这才发现,方才那衣着奇特、浑身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的小胡子,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变得更沉静,却也更锐利。

巫涂顿时觉得自己讲话结巴起来:“有道理你还……还不走?”

“可是我要先等人。”赵云澜笑了笑,“等一个熟人。”


他没有动,蓬莱山顶的沈巍也一步未动。

阵法破裂,万山流光沉吟着从他肩头一一消逝,他抬头望着出现裂缝的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朝天伸出了一只臂膀。

一柄浑身漆黑的长刀在他手中倏忽出现。


巫涂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和眼睛都不够用。
他既想问:“你在等谁?”,又想问:“你的朋友想要做什么?”

结果就这么眨眼的功夫,这两个问题他已经一个都不用问了。


山脚下,就在赵云澜和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从稀薄的雾气与浅淡轮廓,慢慢地变深变实,逐渐显现出一个实体来。

那是个看上去仍旧苍白而俊秀的少年,有着漆黑的头发,同早已枯槁老去的眼神。

巫涂已经惊呼出声:“大巫咸!”

就在这少年出现的一瞬间,一座透明的囚牢忽然拔地而起,将他整个困住。

几乎在同一时间,正在高处的沈巍,反手将手中的斩魂刀,插入了蓬莱山顶。

金铁轰鸣声响起。

蓬莱山所剩云气顺着崩裂的缝隙溢出,直冲天际,填满了那几道正在逐渐扩大的裂痕。

天地又暂时再度稳定。


山下,被困在牢笼中的少年抬起头,漠然看了一眼天空,又垂下头来,望着面前含笑的赵云澜,似乎是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昆仑君?......这牢笼是专门为我而设的吗?”

“我赌你计划失败,会想自己来看一眼的.......这个笼子,你喜欢吗?”
赵云澜说完,轻声又补充了一句。

“请坐。”


简单的两个字,却似乎有种魔力。

少年模样的巫咸居然真的坐下了。

巫涂这才瞧见,那牢笼的四周,埋有几张小小的黄纸符:他竟完全没有察觉,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埋下这些纸符的。

不由自主坐下来的巫咸自己也有些恼怒,隔了半晌,抬头又望了一眼天空,嗤笑道:“昆仑君,困住我有什么用呢?蓬莱山内含云气可以激发,也的确可以用来修补苍穹,但是你的小鬼王,难道可以一直站在那里,像当年的不周山一样,永远支撑下去吗?”

赵云澜笑了笑,没有回答,也在他身前坐下了。

已快干涸的江水从二人身边流过。

他并没有回答对方的任何一个问题,只淡淡道:“你不怕我了?”

巫咸的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

“从前我是大荒山圣的时候,你是怕我的。”赵云澜低声笑道,“共工撞倒不周山之际,是我引你们入的迷障,让你们错过了登山的机会,若非如此,后来你们也不会被天地强纳入芥子之中。”

巫咸冷哼了一声。

“现在你却不怕了。”赵云澜看着他,身体向后仰去,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酒囊,“是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巫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哦,是鬼面。”赵云澜懒洋洋啜了口酒,“我算了算时间,你们被送入特调处的时候,正是大封崩塌前不久,这的确是他的作风,可惜当时直接被无视了。对,回去要给桑赞发奖金......好吧,他说了什么?说我已拔去神筋入了轮回,从此不再是神了,是吗?”

巫咸没有否认,冷然道:“大荒昆仑早就没了,你一介凡夫,就算有了昆仑的记忆,又有什么理由在此同我纠缠?”

他说罢冷笑一声,森森然接了一句:“你就算阻止了我调转乾坤又如何?这世界马上就要完了,我愿意带走的人我会带走,剩下的人,就只好让他们等死了......昆仑君,你知道一个世界崩灭前,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赵云澜:“哦,是什么?”

“是黑暗。”巫咸轻声道,“等这个世界连最后的光亮也没有了,就算还活着,也比死更难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的小鬼王一样,苟延残喘在黑暗中的,你说是么?”

赵云澜并没有动气,反而静静地看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不。”他低声道,“这里不会有绝对的黑暗。”

巫咸道:“等天上的纸月碎裂,便会有了。”

赵云澜低声道:“不会的。”

巫咸被他笃定语气激怒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有灯。”赵云澜轻声笑道。

“觉得太暗的时候,总有人会点起灯,你说对吗?”

巫咸似乎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你不知道在这里,是没有火焰,点不起灯来的吗?”

“是吗?”赵云澜淡淡道,“可是就在方才你坐下来的时候,月亮已经陨落了,为什么你还能看到我呢?”

巫咸愣住了。

他的确没有注意到天空,这一刻他大惊抬头,才发现头顶上空空荡荡,那一轮飘摇的纸月,不知何时竟已消失无踪。
天空中不再有光源,那么现在照亮这个世间的、那微薄却不曾消失的光,自何处而来?

“你拿走了我的灯。”赵云澜淡淡笑道,“难道不知道,他是从来都不会灭的吗?”

“不可能。”巫咸俊秀的脸涨红了,嘶声道,“他不过是一根灯芯,满身功德已被我吸取殆尽,用来抵消天神对我们的制约,为什么......为什么还能发出光来?”

赵云澜瞥了他一眼,抖抖空了的酒囊,“啧”了一声:“谁同你说过,会发出光芒的,是功德本身?”

巫咸闭嘴不说话了。
他无法解释面前发生的一切。

赵云澜叹息了一声:“你们骗进来的这个人,叫做郭长城,活了二十多年,扔人堆里不用一秒就找不见了。但大封崩塌时,却是他最后点亮了镇魂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巫咸忍不住问:“为什么?”

赵云澜笑道:“因为他从未在意过什么叫做功德。大巫,能照亮人心的,也绝不是他做的那几千几百件好事,而是被你等囚禁关押数年,抽取满身功德,却在最后关头的、仍愿为世人而长明不灭的决心。”

陆/06 昆仑

身遭是微弱却充满希冀的光。

头顶上,是不语不动、默默将天际撑起的鬼王。

巫咸浑身终于微微颤抖起来。

过一会儿,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大变:“你......你同我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拖延时间......”

“是呀。”赵云澜眨了眨眼,“你看出来啦。”

巫咸一张俊秀的小脸气得几乎变形:“你宁愿自己死,也要将我拖死在这里吗?”

“你这种反人类反社会的极端分子......”赵云澜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乖乖留在里面吧,别想着出去啦。”

“你说得容易!你的小鬼王现在一动也不能动,靠这破纸符又能困住我多久?”巫咸气得笑出了声,“别忘了!你神格已失,于轮回中盘桓万余年,所剩神力可曾过十之一二?你凭什么留我?”


赵云澜看了他一眼,忽而纵声大笑。

他随手掷了空酒囊,站起身来。

山脚下忽然起了风,已半干涸的大江忽而重新翻涌。

巫涂一直默不作声在旁边看着,此刻无意中往江中瞟了一眼。

这一望之下,险些惊呼出声!

不知何时,江中竟漂来了密密麻麻的白骨。

那白骨似仍有识,并不是无主无知,此刻堆叠在一处,互相推搡、依靠,最后挨挨挤挤,一点一点,竟从浑浊的江水之中,颤巍巍站立了起来。

上百双空洞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牢笼中的巫咸。

于山巅上紧握斩魂刀,正勉力支撑的鬼王似有所觉,低头向岸边望来。
这是他今日第一次低头。

“这就是你一直在等的东西?”巫咸打了个寒颤,却仍不肯示弱,冷笑一声,道:“怎么,以为区区几个破骷髅,便能吓到我么?”

赵云澜不以为忤,向前踱了几步,忽而回过头来,低声道:“巫咸,你觉得,神祇是什么?”

巫咸大声道:“为神者,天生天养!他们生下来就是神,生杀予夺,凌驾于所有生灵之上。”
他说完冷笑一声,“你不也曾是其中之一么?”

“你说得一点也不错。”赵云澜低声笑道,“我亦想过,盘古、伏羲、女娲、神农,连同当年的我,都是天生神祇,那是天地刚刚建立规则的时代,所以我们生下来就是神,天生就能左右许多事、改变许多事,能够将这个世界,构建成我们想要看到的样子。”

他说到此处笑了一笑:“而洪荒之后,再也没有新神现世,因为大封已建立、轮回已开始,天地规则已经成型,不再需要天神了。”

“但规则总要有人维护。”

“巫咸,我入了轮回之后,才明白今日人们所需要的,是什么样的神明。”

他说着,指向不远处那森森的白骨,含笑道:“你看,这都是我。”

他说话间,一具白骨缓步向前,行走之时,身上衣物血肉也正逐渐成型,变做一个身披金甲、威风八面的将士。

这白骨化成的将士在青衣人面前站定,低声道:“吾为汉将,三十右许,杀敌力竭而亡。”

赵云澜笑道:“能予我什么?”

将士道:“唯一身悍勇也矣。”

赵云澜道:“好,拿来。”

一道白光自将士身遭浮起,微微跳动两下,径直没入了青衣人摊开的掌心之中。

然后他退回白骨群中,又显出了骷髅的本相。


赵云澜走向下一具骨骼。

骨骼化出清瘦书生的原型来。

“吾为浔州守将,为保一方平安,受枭首之刑,以身殉城。”

“能予我什么?”

“当是一片全节之意。”

“好,拿来。”

白光没入手心,赵云澜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

第三具骨骼化作个妙龄女子:“奴家为秦淮歌妓,嗜琴爱琴,中元夜醉酒下水捞琴,终溺毙于汉水。”

“真是个痴人——你能予我什么?”

女子悠悠叹道:“自是钟情而不移之心。”

白光一闪而没。

“好,这个我喜欢!”赵云澜大笑道,“收下收下。”

他缓缓自将江边走过,问一句,停一停,掌中幽幽生出白光,似跳动的火焰。

巫涂在旁边听着,逐渐生出了一种错觉:
仿佛他正跟着面前这个人,趟过千百年岁月的河流,看着他生生死死,过完了一段又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以不同的面貌来到世间,有时尊荣显贵、有时落魄潦倒,做过屡试不第的书生,亦做过市中卖肉的屠户,有时活过耄耋之年,有时又在少年时便夭折。

苦乐悲欢,人间得意事与失意事,竟没有一样他曾错过。

巫咸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惊惧之色。

那明明已在他眼中以凡人躯壳出现,周身毫无灵气的人,在那愈来愈盛的白光之中,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他万年之前的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衣长发的那个人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来。


“巫咸,你懂了吗?”

他伸手轻轻一挥,白骨消散,崩塌的天地缓慢归位。

山风吹起,天空中猩红的颜色逐渐褪去,遥远的天际,挂起了一轮初生的太阳。

“大荒昆仑君的确已经陨灭,但投入轮回,便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若我仍是大荒的昆仑君,那只怕早已同女娲和神农等先圣一样,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但我却是活着的,以人的身份。”

“二百零七世为人,识遍百般欢欣悲苦、历经种种曲折磨难,从而成圣,自此后,天地于我再无界限。”

“我双足踏过的每一寸土地,皆是昆仑。”


紧握斩魂刀的鬼王从来稳定的双手开始颤抖。

山风是轻柔的、带着泥土的馨香。

他却终于流下泪来。


大地回春。

这个世界的第一缕阳光,正照在他伤痕累累的肩膀上。


柒/07 残局


大巫咸死了。

赵云澜找回了自己的灯芯,小心翼翼地收在了口袋里。

沈巍问:“小郭要紧吗?”

“没什么大事。”赵云澜道,“休息休息应该就好了。”

鬼王点了点头,又觉得有些愧疚:“对不起,斩魂刀,我不能现在拔出来。”

这个世界稳定之后,鬼王当然就可以不用留在蓬莱山顶上做那石柱子了。

可要命的是蓬莱山被他戳出了一个大口子,这把刀要是拔了出来,那这个世界的中心也就完蛋了。
捎带着这个好不容易喘回一口气的世界也得一起完蛋。

赵云澜叹了口气:“没关系,出不去便出不去吧。”

沈巍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果然下一刻,这不要脸的舔舔嘴唇,接了下一句。

“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我们,你对我做什么都行。”

“......”

“哈哈哈,对了,巫涂说,这个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其实是有交接的,只是非常难找:裂缝出现的地方 ,多半有些不寻常的征兆,譬如倒着流的河啦,反季的花什么的。不用斩魂刀也可以,我们俩就随便走着呗,说不定哪一天就碰上了呢?”

“万一要走很多年呢?”

“同你一起。”赵云澜嬉皮笑脸地凑到他耳畔,“走到死我大概都是乐意的。”



捌/08 红遍

今天的天气十分诡异。

白天明明还是个晴天,到中午的时候,忽然就下起了大雨。
商章睡了一觉,才发现两个大人都不在。

他再抬头一望,心情就更郁闷了:

那开得好好的满树桃花,全都被雨水打没了,飘落到旁边潺潺流动的河水中,铺陈出一片深深浅浅的红。

好看是挺好看的,可是也好可惜呀。

他翻身起来,揉了揉眼睛,忽然看到远处,有两个人牵着手,正慢慢地涉水而来。

小胖子叉起腰,气鼓鼓地朝两人喊。

“你们两个!上哪儿去啦!——”


【FIN】





这个灵感起源于一位网友的评论,如果闻劭当时把安全绳递给江停,故事会是什么样子。

不大可能是HE,闻劭还是会成为毒枭,因为他有个那样的爹,也因为他的情感缺陷。

但是至少他对江停没有愧疚,他的感情成长不会一直停留在推开江停的那一刻,他会长大,用自己的方式去爱着江停。

当然这样的闻劭跟破云里的闻劭完全不一样,是我自行YY的OOC。

所有角色属于淮上,OOC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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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劭,黑桃K,警方顶级卧底柳钉,终于在爆炸中合上双眼,最后出现在他眼前的人,是江停。

他真好看,他好像在哭,别哭了……

死前的一瞬被拉的非常漫长,生前一切如同跑马灯般在眼前展现。

最开始,在小提琴哀婉的乐曲中,他是一个小孩子,充满好奇的看着闻劭。

他真好看,虽然脏脏的,穿着破旧衣服,但是真好看。

最早见到的时候,他像个野性十足的小动物,带着闻劭爬树,摘果子,挖野菜,捉鱼。

闻劭喜欢摸他的头发,喜欢帮他洗澡,喜欢喂他好吃的,喜欢给他拉小提琴,喜欢给他讲听过的故事,王子和公主,好人和坏人,天神与恶魔。

听故事的时候,他蹲在地上,仰头45度看着比他高一些的闻劭,就像个温顺的小狗。

我想当个好人,打坏人。有一次听完故事,他说到未来的志向。

如果我是坏人,怎么办?算了,我不要当坏人就好了,闻劭说。

其实开心的日子没过多久,绑架就发生了,他们在山上迷路了,靠着星星寻找方向,掉进山洞里。

闻劭高烧未退,浑身发冷,视线越来越模糊,嘴角干裂。

他找来水一点点喂进闻劭的嘴里,他怎么这么好,他也喝点水吧。

喂水时,闻劭的脸碰到他的手,很舒服的感觉,说不出温暖还是清凉,好像有魔力一样能缓解全身的痛苦。

最后两个人都没劲了,他抱着闻劭,就好像这样能把自己仅有的一点生命力分给闻劭。

他不是宠物,不是小狗小猫,不是可以轻易抛弃的小动物,他是宝贵的人,和我一样。闻劭一边想着,一边用尽最后力气回应了这拥抱:如果死了,如果真的死了,别人会挖到两具紧紧抱在一起的尸骸吧。

那样也不可怕呀。

不久安全绳到了,获救的喜悦超过了一切,闻劭突然有了力气,不自觉的推开了他。

慢慢向上见到阳光的时候,闻劭想起自己的朋友,不行,要带他一起上来。

闻劭拉了拉绳子,又跳下去。

从天而降的时候,看到他难以置信的表情,出奇的惊喜。他笑起来真好看呀。

闻劭把安全绳送进他手里,两个人一起被拉上去。

他们手拉手躺在床上,打着点滴,第二天就被分开。

爸爸看到闻劭对朋友的感情,布下了牌局,闻劭和他都各自是一张牌,黑桃K,红心Q。

但是爸爸不知道,人会长大,有自我意识,会走出自己路。心头一颗种子会长成大树。


所以闻劭作为柳钉与江停联系的时候,选择了自己的方式。

他在自己演奏的小提琴曲中藏下第一份情报,那是他们都熟悉的曲子。

Vide Cor Meum,他们初次见面时,闻劭在河边演奏的曲子。

即使吴吞的眼线寸步不离,即使所有情报通信都必须抄送给吴吞,但他们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认出对方,又极有默契的装作不认识。

让江停做我的联络人,这是柳钉成为卧底唯一的条件。

老一辈毒贩缺乏信息安全的能力,是他们致命的缺陷,闻劭在暗网里找到一个角落,和江停私下对话,尽管他们从未正式见面。

“吴吞知道你是柳钉吗?”

“知道,但是他以为你不知道。他用我来监视你,并且在必要的时候给警方传递假情报。”

“你有什么打算。”

“你还想当好人打坏人吗?”

“想。”

“那我就不当坏人了。”

“为什么不当好人?”

“我杀过人,对别人的命没什么感觉,心率都没变。现在正在贩毒,量早够十次死刑,我还研制了蓝金。就算搞死吴吞,也不可能免死。”

“我给吴吞传情报,在他的扶植下成为支队长,我就是红桃Q,吴吞扶植我是为了……”

“我知道,但你还是想当好人吗?”

“想。”

“那就一起往那边走走吧,说不定能……近点。”

再次联系的时候。

“我问过岳局,你的情况,将来会怎么处理。他说,最好的情况是无期,没减刑。这事结束以后,我想办法让你去国外……”

“我要是无期,你会去看我吗?”

“会。”

“能给我留个小提琴吗?”

“能。”

“那也不是很糟糕呀。我有更多的时间练琴了,你也会去看我,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江停沉默了一阵……在暗网上一字一句敲出来。

”我申请去监狱工作。“


但事情远没那么美满,围歼吴吞的行动泄漏,演变成一场灾难性的爆炸,江停目睹战友牺牲,被毒贩带走,饱经折磨以后逃出,车祸成为植物人。而柳钉名字灰了,生死未卜,再也没传出任何信息。

在江停沉睡的三年,境外一个全新的毒品帝国正在崛起,吞噬草花A原有的疆域,它的王是黑桃K,一个神秘年轻的男子。

而这位毒品帝国的一号人物,每个月来到中国内地的疗养院,在江停的病床前,演奏初见时候的曲子。

真好看。K轻轻的触碰江停沉睡的面容。

如果你是狱卒,那么监狱也犹如天堂。

如果你是行刑者,那么死亡也甘美如蜜。

我不会挣扎,也不会害怕,等着你将子弹射入我的胸膛,就像等待炙热的亲吻。

在床上躺了三年,江停从无边噩梦中醒来,他一直梦到那个没敢面对的问题,爆炸案的内幕只有三个人知道,岳局,柳钉和自己,岳局已经排除,只剩下两个人,柳钉和自己。

谁是泄密者,谁是害死全队战友的罪魁祸首。

江停甚至希望是自己。但是他很快顺藤摸瓜触碰到新兴毒品停云,就再也没法回避,爆炸案中,最大的受益者,是闻劭,黑桃K。

闻劭出卖江停,赢得草花A的信任,为自己的毒品网络争取到生存空间,迅速成长为国际大毒枭。

回忆中拉着小提琴的闻劭,从天而降把绳子递给他的闻劭,和他一起拉着手打点滴的闻劭,在一场爆炸中,与黑桃K割裂了。江停只能靠着仇恨活下去,把自己炼制成一颗子弹,射入毒瘤的心脏。

幸好一个傻乎乎开ktv的女孩一直跟着他,让他没有那么了无牵挂。然后是一个愣头青警察把他带回家,好茶好饭喂养着,还见天叫着媳妇,帮他暖手,还有愣头青手下傻乎乎的小弟和女警,以及那胖乎乎的法医,和嘴贱的秦宝钏……就这样一个人一个人的热乎填满他身边,热热闹闹的就像回到恭州禁毒第二支队。

暖的时间长了,石头也变热了,江停从子弹慢慢变成人。

但是吕局找到江停,想让他加入钉子计划。他是草花A留在恭州的底牌,是黑桃K的好友,是至今生死未明的柳钉唯一联络人,没人比他更合适。


我知道你在骗我,不需要证据就知道,但我好开心,因为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黑桃K迎面抱住江停,在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久草花A与黑桃K矛盾激化,两大贩毒势力在滇缅边境火拼,草花A被杀,武警收到线报,趁机全歼两大贩毒集团。

黑桃K在火拼中被警方击毙,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江停。

他好像哭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好看。

就像夜莺爱着猎人,魔王爱着火鸟,雪人爱着太阳,罪大恶极之人也会在地狱中遇到蛛丝,所以闻劭爱着江停。


黑桃K死亡当天晚上,一直音信全无的柳钉又再次传回消息。

是两大贩毒集团整个组织结构和内线,以及境外联系。内容实在太过详细,更像是把贩毒集团老大的电脑直接硬盘复制过来。

还有一首小提琴曲Vide Cor Meum,里面包含加密后的私人信件:

我没有背叛你。

草花A在建宁高层不止一张底牌。所以行动开始之前,A就知道了。

他布局想要杀你,我和他做了交易,把恭州禁毒支队卖给他,留你一条命。

我从未忠于警方,只忠于你。

之后你睡着了,我必须扩张自己的势力,否则根本没法让你安稳的睡上三年。

警方招募我的时候,真没说要是卧底成了老大怎么办,我只能自由发挥了。

告诉你真相,你会高兴还是难受呢。

是不是更希望我是一个没有人性的毒枭呢?

我本来就是没人性的毒枭,你是我意外长出来的一小点人性。

当柳钉这件事,就像我那天跳下来救你一样,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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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再重申一次,本文是OOC之后的闻劭,并不是破云原文中的闻劭,如果他有任何深情之处,也是因为OOC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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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中的两人相遇时的小提琴曲Vide Cor Meum(凝视我心),xiami上有,超好听,是电影汉尼拔的插曲,是段小提琴伴奏的歌剧,歌词来自但丁的爱情诗集《新生》(La Vita Nuova)中的第一首十四行诗第三篇。

但丁九岁时邂逅Beatrice并对她一见钟情,久久难忘。多年以后当他再次遇见初恋情人的时候,她已经嫁给了一位伯爵,并在不久以后(1290年)仙逝。这让但丁痛不欲生,也让这段恋情刻骨铭心。Beatrice的形象从此凝固成一种隽永美丽的化身,在但丁的生命和作品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为她写下了爱情诗集《新生》。而在《神曲》中,也正是Beatrice引领诗人步入天堂。

但丁在该诗篇中,描述了他第一次遇到挚爱Beatrice的情景。Vide Cor Meum就是see my heart(凝视我心)的意思。电影里的歌剧中,但丁将自己的心脏掏出来给Beatrice,她毫不迟疑地吃下了这颗火热的心。

    Ego dominus tuus 我是你的主人

    Vide cor tuum 看你的心

    E d’esto core ardendo 这颗燃烧的心

    Cor tuum 你的心

    (Chorus: Lei paventosa) 她怯生生

    Umilmente pascea. 顺从地吃下了

    Appreso gir lo ne vedea piangendo. 我见他泪汪汪悄然别离

    

    La letizia si convertia 喜悦变成了

    In amarissimo pianto 极其痛苦的眼泪

   

    Io sono in pace 我内心平静

    Cor meum 我的心

    Io sono in pace 我内心平静

    Vide cor meum 看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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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

省略号-专业脑洞流产:

自制 一个想法,一个好人,和一场戏。| 填三年前脑洞坑的剧情练习,没cp。第一次尝试反转剧的感觉,我想知道剧情够不够清楚或者细思恐极,所以答应我repo完再看剧透好吗?

废话看SY帖 或者看图


在这里主要说一下Final Cut Pro的进一步评测

之前我写过一个MAC下Final Cut Pro的剪刀手实用性报告,那时候还有不少功能我不会用,现在跟FCP死磕了两个月,大部分问题都解决了。


【1】如果你不喜欢磁性故事线

我十分不喜欢磁性故事线……虽然我剪的是剧情向,但毕竟大部分同人MV的长度是音乐决定的,跟随音乐的情绪发展剧情还是很重要的。我经常会时常抽出或者插入一两个镜头看哪个更符合当时音乐的情绪,碰到会黏在一起的故事线就很崩溃,一个地方掐错了,后面的节拍就整个不对了。

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从一开始就绕开磁性故事线,我就是这么做的。

在导入音乐以后随便导入一个什么素材,然后“从故事线中提取”,这样它的主故事线就变成了一个气泡,把气泡拉到和音乐一样长。

然后你可以随意插入自己想要的故事情节,放在气泡的上面或者下面,就是不要插进去(好糟糕),也不要随便缩短或者拉长气泡。原理大概是子母轨什么的,渲染的时候看不出来。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你可以在导入素材前,在气泡上标记节拍(M快捷键)。更妙的是,由于所有的素材都抱着气泡主故事线的大腿,多个音乐可以用多个气泡,只要拖动气泡的长短,就可以控制过场的时间。

比如这个MV我做了三幕,是一个工程文件,三幕中间黑屏多久都是最后调的。我不需要像在vv里面那样按住shift把素材一个个选中然后拖来拖去,只要调节大腿气泡就行啦。


【2】音轨提纯

做原音太他妈方便了,做原音太他妈方便了,做原音太他妈方便了。

我说完了。


【3】 匹配颜色

匹配颜色这个功能听起来还是很屌的,不过还是要我们人眼的辅助,不能完全相信电脑orz。

不过不用担心,即便色弱+智障如我,也能很快理解调色盘怎么用(比vv用户友好多了)。什么高光阴影中调…好像更懂了一些……

调色是真的很不错,嗯。

而且有没有人觉得vv导出的颜色天生比较素……FCP的颜色比较鲜艳啦,喜欢。


【4】字幕

之前的评测说我不会用字幕动画,嗯我现在还是不会用(喂)

因为做这个MV没有用到移动字幕嘛!……

不过对白双语字幕是FCP弄的哦!之前我还以为我要最后上vv了。

打字机效果也是自带的,包括音效,对FCP提供了很多预置音效,包括电话和答录机什么的orz……剪剧情真的好方便啊……

啊,还有片尾字幕,直接输入就好了……不用跟vv一样分什么大标题小标题,我懒(喂)


【5】静帧效果

片尾我用了静帧效果……当然不是一格一格截图的我傻吗!

只要在素材库里找到合适的帧数,ALT+F就行了。一张图片就进来了(就是默认时间有点长你要自己拖)。


【6】画中画

片尾画中画我也研究了半天……是啦我知道一个素材变小怎么做,但是那么多素材一起变小我就搞不定了。

在vv里面可以把所有需要画中画的素材放在一个轨道里面,然后改这个轨道的属性——可是FCP的轨道是弹性的!!!

据我所知好像AE PR VV哪怕会声会影的轨道都不是这个鸟样……

弹性的啊!你可以音频和视频靠一起啊!拖长度的时候手一抖就会把隔壁挤出去啊!

当时我就蒙逼了。心想难道最后还是要vv回炉(有点出息好吗)

后来发现还是要靠复制粘贴大法……

先搞一个素材的画中画,然后复制(mac下是command+c),然后选中你要变形的所有素材。在编辑里面找粘贴属性,把看上去顺眼的勾勾都打上。

齐活。


【7】快捷键

多用快捷键,多用快捷键,多用快捷键。

A 选择 B 切割 T 移动 我主要也就用了这仨


【8】上下黑条

诺兰这个人太·不·讲·究·啦!

TDKR这片时而宽屏时而超宽屏……

在vv里面这种情况我都会一遮了之,做两个黑色的块,糊在字幕正下方,一遮上一遮下。

FCP里面也一样,操作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弹性轨道真的玩儿心跳啊,拖个素材心惊胆战的生怕把什么东西挤没了。


实例测试报告:

用到诺兰的《蝙蝠侠三部曲》、《盗梦空间》,加一个凯恩爷爷的《哈里布朗》,其实我的素材库里面还有《星际穿越》(没用上)、凯恩爷爷的《有人在家吗》(没用上)、《禁闭岛》(用了小李说的一个词)

期间崩溃了一次,没丢东西因为这个软件它不需要你存……

卡,肯定是卡的……毕竟三首歌orz,还一大堆字幕。

最后加字幕的时候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不过FCP没崩溃……

说真的,要是感觉慢了就关了重开,别跟它客气,真能快不少。

啊啊啊我明明截了个工程图结果切windows就找不到了烦躁……


【再总结一下】

优点

1、崩溃少,不用存。

2、720p、1080p无压力。

3、调色、音轨爽歪歪

4、输出高清,色彩鲜艳


缺点

1、加转场、淡入淡出不方便,有点接近会会,比不上vv。

2、没有轨道!虽然这应该也是FCP特色之一……但是弹性轨道太玩心跳了,我这种不善于整理的人经常做着做着就找不到北了……

3、线性编辑模式的预览有点蛋疼,不能调节每个轨道(素材)的高度,素材一多就会晕……vv里面你可以选择把字幕轨、黑条轨这样一轨到底的玩意弄扁,把视频轨弄高,这样看起来主次有分。FCP里面都一样高不能调



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2994516/

存一下

省略号-专业脑洞流产:

我得存一下……老找不到……

雨桐_懒癌晚期:

推一个网站:

http://hungry-ewok.ru/sw/all_books.htm

目前的小说都有,按照时间线排的
而且都免费
格式有很多,但都是压缩包
可以直接导到kindle上,读起来很方便